越岸

4.

王耀追了有一段时间。

对方脚程很快，却不像是有车的样子，王耀想象了很多种可能性，而最大的可能，小孩子和伊万是分两路离开了。

他总觉得有些不对，他倒是更倾向于认为是伊万抱着孩子在跑。可是如果这是事实，伊万可是一点都没有减速，反而有点加速的趋势，他的力气可真是不小。

王耀身子一拐，进了树林。

夜色昏暗，繁茂的树叶将月光也遮了大半。王耀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，他于树木之间穿梭，愈是靠近树林深处，地面愈是杂草丛生。

他察觉到自己与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近，一点点放缓了步子，下意识去降低由于杂草而有些明显的脚步声。

王耀摇摇头，貌似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这样做，此时直接冲出去也没关系。如果是与小孩的安全有关，反正也是来救人的，而在这种地方，人数要是多到自己都难以应对的地步，他们不可能把这么多人都隐藏得这么好……而如果只是伊万单方面……

惯有的警惕心还是在的，王耀没有停顿继续向前。如果是第二种可能，那么小孩子大概就是自己跑掉了，目前也只能放到后面再考虑。第一，他现在找不到小孩的行踪，第二，看这里的人对那小孩子的态度，跑走这种事情她可能干了不止一次，虽然他还是有些担心，不过问题应该不大。

到了。王耀停下步子。

那是一个被杂草覆盖的大坑，被树木包围着，容纳二十个人大概没有问题。那坑看上去似乎是很久以前就存在了，它不算深，至少伊万站在里面还露出了半个身子。

那应该就是伊万。那人背对着他，直直地站着，似乎在仰望夜空。这片唯一被月光眷顾的地域被蒙上一层银色的薄纱，伊万奶金色的发丝浸润在月色里，映出清冷的线条……

嘛，王耀瞄了一眼那耸立在夜色里的两个小辫子——他承认，他有点对不起伊万。

以防万一，王耀还是在树后观望了一会，许久，没有什么异常，他准备迈出步子。

“砰”的一声，王耀一惊，慌忙缩回自己的脚。

有什么从坑对面的树上落了下来，他发现伊万的视线也跟着那落下来的东西移动到下方。王耀了然，原来伊万是在看那个东西……他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——天哪，怎么会是那个小女孩！

王耀心下念头急转，那小女孩却不慌不忙站起身来，她打了个响指。接着，伊万的身子似乎轻微颤了颤。

“醒了？”小女孩看起来毫发无伤，她没有去拍身上的灰尘，而是跳进坑里，凑到伊万身边，她在伊万身上左闻闻右嗅嗅，然后十分笃定道，“是你了。”

还好这地方空旷安静，王耀把小女孩的声音听了个大概，他一头雾水，事情的发展和自己想的无论哪一个都差得太多。

小女孩站在伊万旁边，和伊万形成了巨大的身高差，似乎是觉得仰着脖子看他太累，小女孩跑得离他远了些。

“这是哪？”王耀听到伊万的声音，他见伊万四处看了看，最终把目光放在了小女孩身上，“我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
合着不是你自愿跑过来的？！王耀瞪大了眼睛，那小女孩爬出坑，靠着树坐下，稚嫩的声音传过来，“你猜？”

伊万十分平静地摇了摇头。王耀在树后躲着迅速开始思考，同时他也觉得有些无语，那家伙真是淡定过头了……

小女孩嘿嘿笑了两声，孩童的声线在黑夜里徒增几分诡异，“终于找到你了！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，我就觉得一定是你！”

伊万问道，“我怎么了？”

可那小女孩并没有理会他，只是自顾自说着，“本来也没必要那么麻烦，把你弄过来这件事轻轻松松，只要把我的眼泪涂到你皮肤上，就可以让你跟着我走。不过既然那个长头发的人搀和进来了，我们也不介意多一份食物。”

眼泪，食物……王耀愣了愣，如果他没记错，这应该是一种魔物，常附于已死的幼童身上，骗取心善之人，喜食人肉。

不太对。王耀皱了皱眉，一定距离以内，国王、皇后与骑士都可以感受到其中所有魔物的气息。但这一次，他什么异样的感觉都没有。

只是这种程度的魔物，眼泪根本影响不到王耀。他想着，那小女孩应该派了另一只魔物来接本应呆在旅店的自己，留下一只问话就好，目前护住伊万的安全比较优先。

“不过只要把你吃掉，任务就完成了！”

小女孩的话音刚落，王耀便一挥手，一把短刀飞了出去，直直插进小女孩的心口。那小孩还没来得及呻吟，血液顿时喷溅开来，那是为了保证尸体的鲜活度与温度而从活人身上获取的。

倒不是不能趁机看看伊万的实力，只是如果他真的是平民，自己说不定会不小心害了他。

王耀刚要冲出去，只听周围树叶沙沙作响，他抬头，又见附近树木齐动，无数道黑影紧接着从树上坠落，疯了一样扑向自己，还有几道顺势溜走，朝着伊万的方向跑了过去。

大意了阿鲁！这一只魔物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，其余的当然也都可以阿鲁！

王耀一急，右手迅速泛起金色的光辉，一瞬间便在黑暗中醒目至极，他的身旁顿时亮如白昼，一把宝剑在耀眼的光芒中在手上渐渐成形。

只是那形状才成了一半，剑锋尚未露出，持剑的人便匆匆挥剑，一时间尖叫与哭号声四起，狂风疾过，尘土飞扬，也只是一瞬，世界便又回到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。

什么都消失了，什么都没能看清。伊万身边的魔物不在了，王耀身边的魔物也不在了，他手中的剑一并没了踪影。

王耀匆匆向伊万跑去，那小女孩被钉在树上，血还在淌着，似乎还有一口气，王耀大概是将小孩的尸体与附身的东西一同刺穿了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”王耀瞧着伊万，那家伙依旧笑眯眯的样子，身上倒是一点伤都没有，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他是不是被吓傻了。

他见王耀紧张地盯着他，便抬手“啪啪”拍了拍，像是欣赏表演一样，道，“你好厉害呀。”

王耀沉默了两秒，而后一脸狐疑地问他，“你什么也不会？”

“会什么？”那人好奇地问。

王耀皱着眉头，没理会对方，伊万听见他在小声念叨着什么。

伊万笑了起来。

半晌，两人就这么站着没动，半夜几乎没有人的声响。

这时，那边垂死的小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，声音大得王耀一惊，下意识捂上耳朵：

“妈妈你在哪？！！！”